滩狼

杨海林

1

废黄河水是个不听话的孩子，黄河拉着它的手一路向渤海走去，到了河南兰考，它终于挣脱了母亲，向东南方向逃遁。

没有了管束，哪怕河岸上的一棵小草都能使好奇心很重的它停下脚步。

现在，它来到了我们这里。

我们这里的河滩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长，它为什么又停下了？

它发现了什么呀？

中午的太阳脾气可是不太好，它板着个脸，只要谁一出现，它都拿出最强烈的光将人家逼回去。

风儿可是一点也不在乎，它大大咧咧地来到河滩，河滩上的黄沙已经被晒得灼热，可风儿仍然伸出手指抓搔。

一抓一搔，就会有细沙飘浮起来，向更低的河边落去。

像是头皮屑。

现在，又累又饿的小狼走到那里，沙被晒得实在是太热了，小狼每踩下一步似乎都能听到“嗞”的一声。

这是食材被投到油锅里发出的声音。

再这么走下去，自己的爪子肯定会被烤熟——它多么希望妈妈能找个地方休息片刻。

可是没有，妈妈粗大的尾巴一直在它的眼前晃悠。这是在提醒它：如果不紧紧地跟着我，我也保护不了你。

风在河滩上乱蹿时顺便碰了碰小狼的毛，小狼以为是妈妈用嘴在拱着它，可它实在没有一点力气了。

它狺狺地叫着，风拱一下，就被动地往前挪一步。

小狼长途奔波，身体里排出的汗液和污泥草籽黏合，形成一个坚硬如铁的凝结体，阻断了它重新排出的汗液向外扩散，这些新的汗液只好黏黏地粘在身上，滋生了很多的寄生虫。

奇痒难熬。

终于，风在它身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了——无论它再怎么拱，小狼都不愿意挪动哪怕半点儿了。

小狼一动不动地站着，太阳慢慢地弯下腰舔它凝结成饼的毛，刚舔干一点儿，那些粘在一起的毛就“嘭”地散开来，风细细的爪子及时地探进去一点，终于，又发出“嘭”的一声，污泥呀草籽呀什么的全都掉了下来。

小狼很舒服地抖了抖身子，它仿佛看见那些寄生虫哭爹叫娘的样子。

——嘿嘿，你们让我受了一路的苦，现在，也尝尝滋味吧。

小狼又使劲地弓起身子抖一抖，肯定，那些寄生虫被它甩到了周围的沙滩上。

因为好几天没有吃一口奶，小狼出现了一点幻觉，它听到了“噗、噗”的声音——周围的黄沙是热的，那么，肯定是那些寄生虫掉上去就立刻被烤熟，它们的肚皮被里面的热汽撑破了。

接下来应该发出好闻的焦糊味了吧。

小狼耸起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它要让这股气味慢慢地停留在自己的鼻腔，然后再一点一点地释放出自己的嗅觉。

它真的闻到了。

小狼伸个懒腰坐了下来，惬意地用舌头梳理那些浅黄色的毛发——现在，它们已经柔软得像蒲公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