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野上的风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河流上的鸊鹈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1

 

淡绿色的风从原野上轻轻吹过，春天来了。

雨水节气，湖上的冰全都融化了，岸边湿漉漉的，蛰伏了一冬的苦苣菜、荠菜、蒲公英抓住初春的阳光，开始长出嫩叶。岸边低垂的柳枝吐露出黄绿色的苞芽，突然之间，吹来的风就开始变软了，不再是冬天的冷冽干硬，空气里有一种很好闻的气息，是春潮涨水、泥土松软后的湿软的气息。

大地醒了过来，河流也舒展起来，绿色的水藻，像是被初春的鸟叫声勾了起来，在水波中轻轻摆动。

树林里珠颈斑鸠开始“咕咕咕——咕咕咕”悠长的鸣唱，活泼的灰鸫啾啾啾啾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。黑背白鹡鸰、白鹡鸰一瘸一拐地走在岸边，像一个老婆婆。它们用脚爪不断翻着湿软的泥土，想找些虫子吃，泥泞的河边留下一串串小巧玲珑的脚印。

春水已暖，红嘴巴的黑水鸡、姿态优雅的凤头鸊鷉在河面上自在的游荡。留在北方越冬的大白鹭拍打着翅膀从蓝天下飞过，白色的身影掠过岸边的柳条，仿佛春天都被它们勾画了出来。

在初春一个温暖的日子，平静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圈圈涟漪，紧接着，一个浅褐色的脑袋从水面上冒出，抖了抖身子，在河面上平静地滑行，就像一片被风轻轻吹动的树叶。

“喋喋——喋喋——喋喋喋——”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叫声，这个小东西猛地把脖子往前一伸，双脚使劲地拍打着水面，迅速贴着水面飞行，直飞了六十多米才在水面上落下，又若无其事地向四周看了看，便钻进了一片仍然枯黄的芦苇丛里。

在河流的一侧，有一片茂盛的芦苇荡，还生长着菖蒲、灯芯草、千屈菜、芦竹、纸莎草、水葱和一到秋天就开出紫色花穗的红蓼。芦苇半包围着一片荷塘，像个屏风，把荷塘遮挡起来，只有一条水道通往河中。

除了小鸊鷉灯芯草，还有几只小鸊鷉住在这里。它们平时都是独自行动，偶尔三三两两做个伴儿。每当太阳落山，河面暮色四合，所有的小鸊鷉都从四面八方游来，纷纷返回在芦苇和水草中的家。

 

灯芯草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，这条河足够宽旷，春水潺潺奔流，冬日躲到水底淤泥里的鲫鱼和深坑里的鲤鱼都快活地游来游去。一群又一群候鸟迁徙途中在河面上落脚，河上顿时热闹起来。

岸边是一片混杂着槐树、杨树、柳树的树林，那是个神秘的地方，有时候在暮色中望一望，黑黢黢的一大片，有些吓人，但是树林的生活与灯芯草的生活并不相干。

天气越来越暖和，到处都有一种蒸蒸上腾的意味儿，河边的纸莎草、水葱都已经长得又浓又密。灯芯草在河面上漂浮时，都能感受到河水散发出的温暖，起伏的水波像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它。

灯芯草是一只漂亮的雌性鸊鷉，上身还留着冬天的灰褐色，脸颊、耳羽和颈的两侧是淡淡的棕色，前颈和前胸则是淡黄色。不知什么原因，灯芯草内心总是感觉不平静，总想找点事做，它在水里钻上钻下，奋力追逐着水下的银色小鱼，钻出水面时脑袋上还顶着几根水草。

整个上午，灯芯草都被这种奇妙力量牵引着，弄得心神不宁。它感到连头顶的天空都飘荡着一种让它身体发热的气息，在它周围漂浮，在它身边游动。灯芯草无意中一低头，看到水面上映出一只漂亮的雌性鸊鷉的身影，它看呆了。

突然，“喋——喋——喋——”，一只雄性鸊鷉贴着水面飞了过来，正落在灯芯草的面前。雄性鸊鷉先是绕着灯芯草游了一圈，然后伸直脖子拍打着翅膀跳起舞来。

灯芯草觉得它傻头傻脑，只是看着它并不接受水草。

就在这时，从河面另一侧又贴着水面飞来一只雄性鸊鷉，灯芯草眼前一亮，好英俊的小伙啊。

雄性鸊鷉芦竹和灯芯草一样，这几天也是焦躁不安，到处瞎游荡。这天，它看到远处一只漂亮的雌性鸊鷉正在水面上顾影自怜，它那娇滴滴的模样儿一下就击中了芦竹的心。它刚想游到姑娘身边，不料却有另一只雄性鸊鷉捷足先登。那只鸊鷉看起来好健壮，已经开始在姑娘面前跳起舞，嘴里还叼着一丛水草。

芦竹愤怒地怕打起翅膀，飞速赶过去。它眼中的怒火要把对方烧死。对方吓了一跳，不过马上反应过来，和芦竹打在一处。

瞬间，水花四溅，灯芯草则事不关己地在一边看着。

最终，芦竹瞅准机会，狠狠一口，揪下对方一根羽毛，对方吃痛，落荒而逃。

芦竹重新整理整理自己的羽毛，游到姑娘的身边。姑娘却爱答不理。芦竹围着姑娘高高地扬起脖子，拍打着翅膀在水面上跳起了舞。灯芯草的目光被它吸引了。芦竹又一头潜入水中，叼起一条银色的小鲫鱼，靠近姑娘。

小银鱼在银光下闪着诱人的光，灯芯草用嘴接过小鱼，吞了下去。接着，它和芦竹结伴在水面上跳了一段水上芭蕾。双双深情地凝视着对方，又一起扎入水中再冒出，耳鬓厮磨，它们还各自向对方送上一小撮水草为新婚礼物。